松酒已末

【安雷】杜鹃不鸣当如何(花魁paro)第六章

第一章 第五章

 

“没有想到雷狮大人会过来,本来就紧张的宴会现在忙的手忙脚乱的。”

在宴会大厅后的厨房里,两名帮佣的女仆正在帮忙传汤上菜。墙角的橱柜里还放着她们扒拉了一半的酱油米饭和煎蛋卷,她们原本一起坐在角落的墙根下好容易偷个空吃着晚饭,结果突然传来了加餐的消息,这下子大家全被赶了起来重新烧热锅子开始做菜。女仆们原先在抱怨着,端着菜盘子出了厨房后就一声不吭了。等到两人上了筵席摆上菜后,忍不住偷偷打量着雷狮,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在回到厨房的路上,两人议论纷纷:

“他的眉毛全部都拔的干干净净,用炭笔画上去的眉毛看起来真疼啊。”

“可是老爷就是喜欢他,中意的他不得了,现在全花街的人,都被他迷得不行。他还有个戏谑而风流的名号,叫做’不鸣杜鹃’。”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架子摆的大嘛,不是有个典故叫:‘杜鹃不鸣当如何’吗?古时候几位伟人们想方设法的让杜鹃啼鸣,现在老爷这类达官贵人们也围着他团团转。可稀奇的是据说雷狮的初夜权被卖出给了一位未知的大人后,他就再也没有和其他人行房事。无数老爷们请他过去陪酒跳舞,不知多少人想要把他赎回家,可是现在还没有一人得手。他的价格越炒越高,以至于到现在架子摆的这么夸张,大家都说他是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啼鸣的杜鹃。”

 

“你现在还在弹这只曲子吗?”

安迷修好容易打破沉默。

会后,果然不出安迷修所料,雷狮单独对他发出了邀请,两人心照不宣的来到了雷狮的茶室。雷狮在拨动一直崭新的三弦琴,他身边的侍女早已把琴弦调的准确无误,就如他当年为暴躁的师姐们一遍遍调琴弦那样。反倒是安迷修像是一个初入花街的毛头小子般拘束而紧张,雷狮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布伦达了,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凉气息,仿佛是被做成插花艺术的鲜花,漂亮,但再也不可能像少年时那样轻轻松松的把花枝举在手上挥舞。雷狮一本正经的坐在那儿拨弄三弦琴,仿佛有意用彬彬有礼的客气刁难他一般,原本是熟悉礼节套路的安迷修反倒不自在起来。

“还在弹的,只要有需要,我就会弹。”

安迷修没话找话追问说:

“你还记得那些鸽子吗?”

“记得,不过都飞走了。”

眼见对话气氛逐渐冷淡,安迷修也不再准备继续客套寒暄下去,他当即说出了这几年一直想做的事情:

“雷狮,我想给你赎身。”

安迷修看着雷狮置身于幽暗的室内,连反应都没有反应一下,依旧拨着三弦琴,甚至还咿咿呀呀的唱起了小曲。他那身月白的礼服尾摆拥成一簇雪堆静静的立在榻榻米上,像摆在餐盘上的餐巾花。安迷修这下有些茫然了,他觉得自己被雷狮流放在了大海中心的一处小岛上,雷狮就在荒岛外的礁石上像美人鱼那样唱着歌,他触及不到雷狮,只听得见虚无缥缈的歌声。雷狮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望着他,半开玩笑的说:

“你认为我付不起赎身的钱是吗?”

“我……不,我是说……”

“我很高兴你能来为我赎身,但是很抱歉,我现在拒绝。”

安迷修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惊慌,他打量着雷狮涂满白粉的脸和脖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雷狮恬静的取下三弦琴放到一边,膝行至安迷修身边,用他包裹着重重和服的大腿紧紧挨着安迷修的大腿坐下,整个人迷人的软了下来,像一只炖熟的梨子,和安迷修的身子贴合在一起,安迷修在他身上闻到了纯净的熏香的残留味,甜丝丝的在空气中能拔出肉眼不可见的细丝。雷狮那重重的发髻也一股脑堆在他的怀中,他仿佛捧着一大束沉重的鲜花。安迷修的慌乱在狭小的心房中四散而逃,找不到出路,他感到了异样的陌生感,更可怕的是,他从雷狮身上感到一言难尽的‘兵气’,那是种冰凉的戾气,仿佛那层层叠叠的和服下藏着铁器和利刃,随时都会出鞘。

安迷修在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荒诞又自找没趣,他想起了自己为了给雷狮赎身的根本原因,本就不是为了再续当年的那份情缘。他们已经七年没有见了,各自在各自的世界中艰难的生长,谁都不会去抱着寻求初恋这样天真的愿望。安迷修在无法回国的这些年里拼命托人打听布伦达的消息,但是他却不知道布伦达已经改名为了雷狮。他之所以这么努力的找布伦达,无非是给当年的自己一个交代而已,为了给当年不完美又仓促的结局划下一个令人安心的句号,即使布伦达不再是布伦达,也与自己没关系。安迷修的心中感到有点难过,他为当年的情感逝去而悲伤,那毕竟是他人生以来最难忘美好的一段时光,但是他还是义不容辞的对雷狮再次说:

“雷狮,我并不会想要你什么,我不会要求你和我在一起,我仅仅是想给你自由而已。你不是拼命的想离开这里吗?”

“你这么说还真是让人伤心,安迷修。我想要你做的事情,恰好相反呀。”

雷狮挪进他的怀里,安迷修猝不及防的托着那具昂贵又美丽的身体,就像是捧着一只价值不菲的水晶花瓶那样谨慎又小心翼翼,他随时准备在花瓶要砸到地上时托着花瓶一把。雷狮倒是轻车熟路的把那素净的手往他脸上摸了摸,抬起那双紫色的眼睛看着安迷修抱怨说:

“你认为身为这里最有名的艺伎,这么多年来,我会攒不起自己的赎身钱吗?或者说,你认为没有人愿意给我赎身吗?”

雷狮的目光顺着安迷修僵硬的身体一路爬到了他的眼睛中,安迷修觉得雷狮的紫色眼睛像是一潭阴影下的湖水,在不断涨潮,淹没了这个小小的茶室,把安迷修整个人都吞没进那汪深邃的眼瞳下。安迷修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雷狮悠然自若的接过话头继续说,他似乎很享受看着安迷修惊慌的样子:

“我的赎身价是越涨越高了,老板娘揪着我越发不肯放人了,现在就连我的一件和服都能花掉三贯银钱。当然我如果执意要出去,我还是能付得起我的赎身价的。可是我现在,还不想这么轻易的就出去了。”

茶室内的灯火摇曳,安迷修托着怀中的雷狮,他觉得雷狮身上那件和服突然变得明亮的刺眼,仿佛是一轮正午的太阳,浑身冒着灼热的光芒和难以忍受的射线,要把雷狮和他一起残忍的吞掉。安迷修觉得雷狮坐在他怀中,像是一个被掏空的纸人形,任何一阵风都能把他给吹的支零破碎。他痛心而不安的想到,雷狮会不会已经完全成为功于心计,沉湎物质的艺伎了呢?他无法责怪雷狮,因为任何一个处在他境地的人都有极大可能走向这条路。他只能独自把这些想法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要摆到台面上被雷狮看出来才好。

“安迷修,我不是不想出去,是还不能出去。”

雷狮的身子从安迷修身上移了下来,他把桌上的鼻烟,花瓶,小纸片统统移到一边去,取了清酒瓶为安迷修斟酒,安迷修移了移自己压的发麻的腿,接过酒杯问雷狮:

“那么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愿意离开呢?”

“等时机成熟的时候。”

“时机成熟?”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在等东风吹过来,等到时机成熟计划完成时,我就可以安心离去了。”

“你心里有事情。”

“当然啦,谁的心中都有秘密。”

既然是秘密,那安迷修也就不好再问下去了,虽说看雷狮的说法他应该再过不久就能离开这里,但安迷修的心里却没由来的被吊着担忧起来。雷狮早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快,他之前故意的把安迷修的情绪晾在一边,为的是看看安迷修慌乱不安的神情,这是他在花街柳巷中长期以来养成的一个坏毛病,他喜欢玩弄他的客人,尤其喜欢看到人们惊吓和慌乱的的表情。这个微小的习惯甚至有点让他上瘾,每次面对不懂规矩的新人,他都会故作庄重让他人浑身不自在,小心又诚惶诚恐的对待他,生怕得罪他什么。

这是他对之前痛苦经历的报复,他想要从那些宾客身上榨取和自己相等的痛苦,即使知道这是徒劳,他也要想方设法夺回来一点。越深入雷狮的内心,越能看到雷狮心中的复仇欲望,像地狱的烈火一样熊熊燃烧,他的心中盘算着更彻底的一次报复。

不过这些事情和安迷修无关,至少安迷修现在对他来说是难得一个能寄存自己愉快的时光的区域,雷狮在他的计划运行前,决心要把握住情感的最后一点尾巴,好好优待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来,他依旧喜欢着安迷修,安迷修身上寄存着他所渴望的东西。现在安迷修真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了。

这时侍女拉开纸门端上了热腾腾两碗的鸡汤煨笋片豆腐,那是给雷狮和安迷修的宵夜。雷狮却碰也不碰,只顾把汤碗推给安迷修,安迷修这时意识到雷狮自从出现在宴会上时就没有碰过几筷子菜,只是单纯的在陪酒。他突然回忆起布伦达说的:“我们宴会上不吃任何东西,也不喝茶,只是喝酒。”安迷修看着被推过来的那碗鸡汤还冒着白雾,雷狮却没有露出应酬式的微笑,只是拿勺子在汤碗里搅了两圈又搁在碗边了。安迷修奇怪他的举动,问他说:

“你不饿吗?”

“早就饿过劲了,我等天亮再说吧,你吃。”

安迷修心中柔软的部分最终还是被动摇了,他捻起那只快滑脱到汤里的勺子舀了带汤的豆腐送到雷狮嘴边对雷狮说:

“你还是吃点填填肚子吧,晚上寒气也重。”

雷狮望着那只盛着豆腐的勺子笑了,他挪过了自己的汤碗说:

“你吃你自己的,用不着特意喂我吃,我自己会吃的。”

说完他喝了几勺汤,舀了几块豆腐和笋片吃,雷狮在喝汤,虽然他嘴上涂了浓厚的口脂,但是在整个过程中,勺子上没有染上一丝红印子。喝完汤后,雷狮靠在案几上问安迷修说:

“说起来,你突然回来这里是做什么呢?”

“啊,我应该先和你说清楚的。现在我是回来希望加入雷王皇家骑士团,时间还比较赶,明天一早我就得去我的女主人那里。”

“皇家骑士团?”

雷狮听到这话突然愣住了,他默默的摆正了坐姿,霎时收起了他明亮的目光和柔软的气息,气氛一下子安静的死寂沉沉,那两碗快要凉透的汤上浮着几片油花孤零零的融合在一起。安迷修发觉情况不对劲,他连忙问雷狮:

“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啊!没有……没有,只是想到了别的事情。”

雷狮飞快的调整自己的情绪,笑盈盈的看着安迷修。安迷修看着雷狮的笑,安心下来。雷狮这时靠近一步安迷修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拉过安迷修的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慢悠悠的对他说:

“那么,之前所说的东西,骑士大人猜到了是什么吗?”

“怎么?是什……”

“我想要的不是你赎我出去,而是你的爱。”

安迷修望着雷狮滚烫的眼神,像月光照耀下紫蓝色的大海,温暖的舔舐着他的神经,用那尖锐的小虎牙轻轻撕咬着他的理智。他加倍的感到温暖红色的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冲向外面,透明温暖的光芒被填充了进来。最终理智的神经被光芒烤化,化成一汪清泉涌入他的心间,安迷修捧起雷狮的脸,用嘴唇叼起雷狮早已张开的两瓣唇轻轻吮吸起来,雷狮闭上了眼睛,双手抱紧了安迷修的腰。蜡烛的灯火噗嗤一闪,串上了一个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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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像是城桑画的!!她画的太棒了!!

可以称呼我为已末/末末。
发刀与发糖时称呼形态会进行变化。
在这一点上城桑也是一样的。

∠( ᐛ 」∠)_,不喜欢用道德来约束文字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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